芸芸眾生,尋找知交
對於許多大一新生,尤其是像我這樣在美國出生、長大,卻有著亞裔面孔的年輕人來說,在大學校園的社交圈很可能必須從零開始。老家附近的高中裡,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人脈都留在背後了,我們不得不像荒漠中的旅人一樣,開始努力尋找真摯友誼與歸屬感的綠洲。但是努力並不代表就會成功,很多時候找到的,可能只是海市蜃樓,瞬間幻滅。
我有一位來自芝加哥的朋友,在高中時很受歡迎,是個相當優秀的英式足球(soccer)運動員,姑且叫他山姆吧。到南加州念大學,對他是個衝擊。作為新人,他在資歷深、實力強的球員面前似乎黯然失色。更糟糕的是,在大學足球生涯的初期,他就受傷了,坐了好久的冷板凳。
似乎沒有人真正了解並注意到他內心的感受,沒有能談心的知交,變得越來越憤世嫉俗,至終退縮到自己的世界。他始終無法在學校裡找到歸屬感,最終轉校離開了。我能理解他的痛苦,因為我也曾為了渴望尋見知心好友及歸屬感,苦苦掙扎。
環顧周遭,我知道,這是許多大學生,尤其是亞裔大學生的困境。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出路,而愛他們的父母與過去曾陪伴他們成長的教會輔導,卻一無所知。我自己在大學生涯的頭兩年,也老是覺得無法融入校園社交圈,甚至不可能遇到真正在乎我死活的人。寂寞令人非常沮喪,往往坐在滿是人的房間裡,卻感覺自己像被困在月球上,淒清而寒冷。
但是,如果只是寂寞,那還算好。被誤解,則會導致更深沉的痛苦。這是「苦難進化鏈」中的下一步。我嘗過被誹謗或中傷的滋味―彷彿身體不再是自己的,思想和感覺霸占了整個身體,而原來的你已不復存在。大學的最後一年,我與一個認識兩年的好友發生了衝突,才慘痛地意識到這一點。
向友傾訴,反遭指控
當時距離畢業只有幾個月。我越來越擔心即將失去習慣的生活模式及環境,因此向一個朋友(姑且稱他為亞薩)坦承對未來的擔憂。然而,在我需要支持的關鍵時刻,他似乎感到渾身不自在,只是勉強給了一些不著邊際的建議,然後繼續聊一些輕鬆的話題。
後來,亞薩甚至都不回應我所說的。相反地,竟然開始吐槽起他與我之間的問題,而且是他以前從未提過的。回想起來,我們過去在一起玩樂的時間可不少,但似乎未曾對彼此的生命有深刻的理解和陪伴。而首度真正的「深談」,卻是如此負面!
亞薩嚴厲指控,因我性格上的缺陷,造成了我與人相處的障礙,而我一直自以為是,不願改進。他斬釘截鐵地斷定,我目前遇到的麻煩正是他批評我的那些缺點所造成的!
不用說,那是一場災難。我措手不及,情緒低落,感到被出賣,而他似乎還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甚麼。有好一段日子,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。
等我反應過來,便想去找亞薩質問,發洩對他的憤怒,並且打算像他傷害我一樣,在精神和情感上狠狠還擊。作為時常一起聊天玩樂的朋友,我怎會不知道他的許多弱點?然而,就像許多重大決定一樣,無論多麼忿忿不平,我還是選擇先找媽媽和另外幾個好朋友談談。幸好我如此做了。好友給了我一些幫助,而媽媽更有如及時雨。
我知道,我一直都像個「媽寶」,即使上了大學,仍然與她有敞開的溝通,讓她了解我的生活。就我的觀察,孩子們小時候,當然不得不時常尋求父母的建議或許可,然而一旦他們成熟一點或稍能獨立之後,能否繼續信任父母,則完全取決於父母為建立親子間相互尊重的聯繫所付出的努力。母親肯定做到了!她對我的理解夠深,因此可以指出一條對我有幫助的出路。
人生荒漠,終見綠洲
媽媽建議我,謹慎思考之後,去跟亞薩懇談並解釋。至終我們和解了,也還保持朋友關係。但是損害已經造成,我跟他再也無法再像以前那樣無話不談,所幸沒有自此形同陌路,為大學生活的回憶留下遺憾。我也得到了深刻的教訓:惟有基督才是我永遠的摯友,因為祂不像世人,會變心、扭曲、偽裝。
大學畢業快兩年了,回顧四年的校園生活,我衷心感謝上帝,讓媽媽透過電話,和我假期返家時的促膝深談與一同禱告,一直密切了解我的精神和情感之旅,因此能夠成為幫助我的聆聽者和好顧問。她非常愛我,沒讓我漸行漸遠,也沒有對往日念念不忘而抓著我不放;她樂意看到我的成長和變化。所以,即使在感到沒人能真正理解我的時候,仍然可以與媽媽談心,並知道我不孤單,因為有人真正知道我的特性。
從媽媽身上,我領悟到:如果父母希望與孩子保持長久的關係,他們必須花工夫弄清楚是甚麼驅動孩子的行為,以及他們如何看世界,並以不懈的守望、代禱,將他們的成長之路交託在天父手中。這樣,在混亂煩擾的時刻,孩子有一個得到充分理解及無條件接納的選項,這對孩子是莫大祝福。
這個選項彷彿人生荒漠中一處水草豐美、寧靜安全的綠洲,無論孩子多大,無論外人如何看他們,無論在校園社交圈裡如何跌跌撞撞……,在這裡,他們永遠是最好的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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